革命传统,现地教学。参观黄麻起义和鄂豫皖苏区革命历史纪念馆、董必武纪念馆、李先念纪念馆和七里坪革命遗址纪念群等,成为拉练必修课。
徒步行军。以七里坪镇为中心点,连续10天徒步行军310公里,是红安拉练的核心课目。
戴上“学员牌”那一刻起,军人的使命就扛在了他们肩上
●肩上一道杠,脚下一条路,在先烈出发地他们打响发令枪
●今天肩章上还没有“星星”,未来星光要靠他们自己奋斗点亮
出发时刻 以授衔的名义
举起右拳的那一刻,李亚宁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他强烈意识到,自己的身份不一样了。
脚下的这片土地——红安烈士陵园,他曾经那么熟悉。然而这一刻,注定要刻进他的生命——2013年10月15日上午9时,他被授予学员军衔,成为一名真正意义上的共和国军人。
授衔,正式拉开了海军工程大学新学员为期10天的红安拉练序幕。作为今年唯一考进海工大的红安籍学员,这次拉练对李亚宁来说,是真正的回家。尽管无数次地憧憬着这一天,但他仍没有想到,自己会如此激动——
烈士陵园的隔壁,就是他埋头苦读了3年的中学;几公里外的乡村,就是生他养他18年的家。此刻,他多想回去,给老师和家人敬一个最正式的军礼!
“从今天起,我就是一名真正的军人了!”激动和自豪正传递给学员25队的每一个人——
刘东生狠狠地亲了一口领章和臂章,他差一点就和这一刻失之交臂:新训过半,他情绪波动,一度提出退学。父母赶到学校,故意用激将法跟他说:“要走,马上就跟我走!”当时,他犹豫了。现在,他说:“所有的苦、累和委屈,在这一刻都值了。”
近40摄氏度的高烧让邓昊文眼前发黑,身体直打晃,但他咬牙坚持住了。“我不想错过当兵最重要的一刻。”他说:“虽然我们填很多表格,上面写的入伍日期是9月1日,但在我内心里,真正入伍是在10月15日授衔这一天。”
董世悦突然意识到,以后不光要为自己负责,还要为国家负责了。“北京天安门前的升旗仪式,别人都是仰着头看,我却有资格面对国旗敬军礼了。”他说。
在崎岖不平的山间小路上,金世海情不自禁地哼唱起初中时就学会的《真是乐死人》。这首创作于上世纪50年代的老歌,如今形容这群年轻人的心情真是恰如其分:“帽徽闪金光,领章更漂亮,我对着镜子上下照上下照,哎,真是乐死人!”
时光穿梭,青春不变,荣光不变,使命不变。当年,多少先烈从这里出发,他们的肩上并没有军衔,但他们用鲜血和生命证明,他们无愧于军人这一身份;此刻,这群年轻的共和国军人,再次在这里打响出征的发令枪——
他们的前方,是殷殷红土地,是滔滔蓝海洋。
无论走多远,他们都不要忘记:他们是在这片红土地上举起拳头的;无论走多远,他们都要回答:自己是否无愧于共和国军人这一身份!
行军路标 将军注视着他们
戴上“学员牌”之后,刁诗靖感到,自己离将军的距离,是如此遥远——肩上连一颗星星都没有。
几天拉练下来,他却发现,将军离自己的距离竟如此之近——在公路两侧,“将军故居”的指示牌醒目而密集;在小镇的超市、旅馆的牌匾上,“将军”的字样随处可见;在山村的田间地头,将军的姓名、照片、生平事迹被镌刻在石碑上……
将军,红安的特产;将军,红安的名片;将军,红安的图腾。这片土地,将星无处不在——200多个将军从这里走出来,如今又回到他们当年出发的地方,以这样的一种方式,护佑着父老乡亲。
一路行进在这全国乃至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地标之间,将军们注视着这支队伍,也引领着这支队伍。将军注视的眼神,让刁诗靖内心震撼。这个来自山东龙口的农家孩子,再一次修订了考军校的初衷和理想——
当初,他以今年山东籍报考海工大最高分的成绩来到这里,仅仅是为了给家里省钱;新训一个月后,他将理想定格在“40岁戴上大校军衔”;现在,他又有了新的目标:“立志为我国航母攻克研发一个尖端武器”。
家庭—个人—国家。这来自内心深处的撞击与追问,不仅回响在今天这群年轻人的心头,还曾回响在当年将军们的心头。
红安七里坪镇,铺满红底的巨幅广告牌上写着:“大美红安,成功者开始的地方。”当年,将军们追求的成功不是当多大官、赚多少钱,他们用血与火拼写的是“救国救民”这4个字;如今,硝烟散去,学员们的使命字典里,又写上了4个字:强国强军!
脚踏着这片土地,走在新修的水泥路、狭窄的田埂、崎岖的山路上,李亚宁总觉得一不小心就会踩在当年红军的脚印里。这个从小听着秦基伟、王近山等将军传奇长大的年轻人,在一步步的敲击和叩问中,开始默默丈量着自己与前辈的差距——
当年,和他一样的年轻人,投奔这支队伍时,没有人是奔着将军的灿烂星光去的,很多人没有活到胜利的那一天,更没有机会返回家乡光宗耀祖。反观自己,当拉练的队伍经过自家门前时,他一身迷彩、挎着挎包和水壶出现在母亲面前,邻居投来的羡慕目光竟让他得意半天!
山野寂静,脚步声声。比起昨日的悲壮与传奇,今天的行军看似平淡无奇。只有队伍里的这群年轻人知道,自己收获的不仅仅是脚板的酸痛与肿胀,还有肩上“学员牌”的真正含义——
肩上一道杠,脚下一条路。正如前辈肩上的星光经过血与火的考验,他们肩上的星光也要靠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
徒步310公里 走出军人味道
带着小松树来到“晓松队”的赵梓旭(见本报今年9月23日四版报道),迎来了自己军旅生涯的第一个“职务”——“泡兵团团长”。
一共13个水泡,左脚7个,右脚6个——同学们调侃地送他一副对联:“左踏北斗七星,右踩南斗六星。”
现实显然没有这么风趣。第一天,30公里;第二天,50公里;第三天47公里……赵梓旭几乎是拖着腿走完全程,每走一步的疼痛让他对这片红土地有了切肤的感受。
让他绝望的是一段仅容一人通过的山路。脚下,被尖刀班用镰刀刚刚砍断的竹根还留着锋利的茬尖;两侧,树叶扑打着脸,荆棘和刺球刮拉着帽子和衣服……
让他坚持下去的是这样感动一幕:山上有一处马蜂窝,尖刀班的一个战友就挡在马蜂窝的前面,不断提醒后面的人别碰到它。
就这样,在绝望和坚持的不断碾压中,这群“95后”用脚板一点点走出军人味道——
他们用“扶”和“背”这两个动作诠释着战友情谊。当前方传来“三中队有一名学员脚受伤”的消息时,收容组的田翼赫、张沈欣、王斌、黄佳米主动请缨,护送伤员翻山。
他们用狼吞虎咽咀嚼着军人这碗饭的滋味。当让人眼馋的红烧肉和西红柿蛋汤在一片尘土飞扬中,变成了“沙拌红烧肉”和“粉尘汤”,很多学员惊讶地发现,自己的食量竟比平时大两倍!
他们用奋不顾身定格了军人的冲锋姿态。当拉练途中,对讲机里传来“对面山上发现火情”的声音,曹棚、黄佳米、张沈欣、李多录等人紧跟着队长赵长鹏冲了上去,脚踩、手扑、泼上水壶里的水。回来之后,他们才发现,手被荆棘的倒刺划出好多道口子……
“苦不苦,想想红军两万五。”这句屡屡被用来励志的话,某种意义上还原了今日拉练对当年英雄圣途的崇拜与致敬。这一代军人的士气、豪气和虎气,太需要在这行军路上得到复归、滋养和延续。
10月23日,草鞋店村村舍门前的小路上,一群专业“骑友”与拉练学员队伍迎面相遇。同样的年轻人,同样的路,追寻的价值与生活方式已有差别。途中休息时,《当那一天真的来临》歌声响起。调子被起高了,大家声嘶力竭地喊着。此刻,调子已不重要,他们正努力地咬准每一个词汇:“世界还不安宁,当那一天真的来临,你准备好了吗?”
回到出发时刻的授衔仪式,学员们举起右拳,慷慨宣誓着自己选择的这条军人征途。只是,早已背熟的誓词,从年轻的喉管里吼出来容易,做起来难。
想安安稳稳“搞技术”的孟子豪坦言:“未知的东西太多,自己离誓词还是有点远,没法想象。”杨靖玄则感受到了一份沉重:“戴上军衔及标志服饰时,突然感到自己身上重了。行军礼时手也不能控制,没想到我的第一次正式军礼不是潇洒而是沉重。”
军礼很沉重,是因为我们这支军队背负的历史很沉重——
战争年代,红安有14万革命儿女献出了生命,无数先烈在被敌人挖心剖腹的残忍迫害下,仍不背叛革命;今年7月,毕业分配主动申请到海军陆战队的海工大07级学员谢润祯,在实兵实弹演习中壮烈牺牲,献出24岁的宝贵生命……
当被问及“如果是你,能否做到”时,匿名的调查问卷结果显示,仍有两成多的学员回答:不能。
记者相信,这是诚实的回答。徒步310公里,对于这群95后军人来说,仅仅是一次“微长征”——
回望前路,是当年的两万五千里长征走出了新一代军人的今日起点;眺望前方,这一代军人的“长征”刚刚起步,任重道远。
拉练好声音
冯旭:红安拉练是我的“初练”——很难想象,我竟然在一天走了整整一百里路!看来自己的潜力还有很大空间可挖。正如队长所说:“没有一段经历是多余的。”脚踩在湿软的泥土上,望着眼前淳朴安宁的村庄,我知道,我要在这里好好积攒当兵的资本。
高海昌:当我在先烈面前举起右手,用尽全身之力握拳,将早已烂熟于心的誓词以平生最正式的语言一字一字地吼出来时,我感到自己的灵魂在升华。军人,我的第一个人生选择,也很可能是我一生唯一的事业!从这一刻起,我肩上有了担子,我要用我的肩膀把这担子扛起顶高!
杨步野:又一天过去了,尽管脚伤疼得厉害,但我没有掉队,始终走在队伍里自己的位置上。当我抵达终点时,我情不自禁地摸着臂章,我知道我没有对不起它。一名军人的肩上,就应该时刻扛着荣誉与责任两面旗,人在旗在!
王陆:在红安烈士陵园的革命纪念馆内,我看到太多与我们相似的面孔、太多与我们相似的年龄、太多的青春都被定格在那个年代。他们爬雪山、过草地,在缺衣少食的条件下依然可以“五岭逶迤腾细浪,乌蒙磅礴走泥丸”。比起红军长征,我们的拉练简直不值一提。红军的大无畏精神,正是我们最缺乏也是最需要的。(王贵明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