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赵华庭(原名赵绳荣,参军后改名赵华庭),1919年出生在栾川县栾川乡双堂村一个农民家庭。
父亲兄弟四人,父亲排行老二。我爷爷过世早,家里只剩下两亩多田地,全靠我奶奶和只有十多岁的大伯耕种田地,日子过得非常艰辛。父亲六七岁开始下地,上山拾柴做饭,读了三年私塾后又读小学,后来无奈辍学了。为了生计,奶奶将他送到陶湾镇一家山货行里当学徒。
1936年1月,父亲刚满17岁。我大伯被抓了壮丁,体检时因耳朵聋身体验不上,保长就向家里要钱找人顶替,不给钱就不放人。家里拿不出钱来,父亲决心顶替我的大伯去当兵。他背着我奶奶报了名,到国民革命军独立46旅738团1营2连当了一名新兵。
刚到部队后父亲个头矮小,身体瘦弱,连一支中正式步枪都背不起来,先被分配到连部当通讯兵,后来又当卫生兵。
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爆发。父亲所在的部队奉命乘火车增援,可火车开到河北正定附近,卢沟桥就失守了。上级命令46旅就地构筑工事抵抗日军,掩护其他部队、后方机关和难民后撤。当地有一条大沙河,河上有一座铁路桥,平汉铁路从中间通过。46旅接到的命令是:拼死坚守,不能后退一步。
他们沿河岸构筑了简单的工事和散兵坑,准备背水一战。日军打到大沙河边,先用迫击炮轰击,后又骑兵、步兵冲锋。经过一天一夜激战,他们打退了敌人一次又一次的进攻,伤亡也很大。完成阻击任务后,他们奉命撤到后方休整。
1937年10月,日本鬼子派重兵加紧向山西进攻,父亲所在的部队被紧急派到一个叫中央关的地方防守,这是一个距雁门关不远处的一个小关口。当时,晋绥军、中央军和八路军共同防守山西,凭借长城各险要关卡隘口坚守,终究因武器装备落后,敌不过日本鬼子飞机大炮的猖狂进攻。只一个多月时间,雁门关、忻口等主要关口陆续失守,太原已无险可守。父亲随部队奉命后撤到河南新乡进行整训。
1938年春,父亲所在的部队紧急调防到山东峄县,准备参加台儿庄战役。之后,该部被临时编入汤恩伯的第20军团,奉命增援峄县西十五里姜崖村不远处的一个山头阵地。山的下面有一条铁路通过,是敌我双方争夺的重点。他们的任务是将山上已被打残的部队换下山休整,坚守山上的阵地。
当天晚上,父亲所在的部队开上了山头,到天亮后看到漫山遍野都是尸体。父亲才知道,昨晚趴在死人堆里一夜, 因天黑什么也都看不见,也不知道害怕。
经过激烈战斗,该部打退了日本鬼子的多次进攻。到天黑时,周围山头的友邻部队都奉命转移了,可父亲所在的营没有接到转移命令,营长只好带领剩余的部队退守到山下水牛铺村的一个地堡里。
部队从山上后撤时,遭到日本鬼子的追击,父亲被日本鬼子的炸弹弹片炸伤了右小腿,被战友背到了地堡里。坚持到晚上后,营长下命令准备突围,他让两个战士背起父亲一起走。父亲为不连累战友坚决拒绝,对营长说:给我留下两颗手榴弹,你们快走吧,敌人若来我就和他们同归于尽。就这样,父亲手里时刻拿着两颗手榴弹,独自留在了地堡里。
幸运的是,鬼子当晚没有进村里的地堡,第二天就撤走了。父亲拖着伤腿爬出了地堡。因为打仗,老乡都躲起来了,村里空无一人。父亲爬到了村边一个打麦场的小草房里。
时间不长,老乡王平道路过,父亲连忙喊,大叔救救我吧。王平道就和几位老乡用一块门板把父亲抬到自己家里,父亲后来拜王平道为义父,一直有书信联系,父亲在经济上还接济老人全家,直到王平道去世。
在王平道家里养伤时,乡亲们很同情父亲的遭遇,不仅常来看望他,还纷纷送来鸡蛋、煎饼等。但因伤口较深,弹片取不出来,村里的老中医用中草药医治效果不好,养了半年时间父亲的伤口仍在化脓。1938年10月,王平道老人找乡亲们一块商量后,大家凑了10多块银元,给父亲换上了老百姓的衣服,用毛驴车将父亲送到了峄县城里的美国基督教会医院——瑞门德医院里治伤。
正是因为乡亲们的无私帮助,父亲不仅在这家医院治好了伤,还学了医,后来到安徽阜阳的野战医院继续为抗战出力。
20世纪80年代,父亲陆续向我讲述了自己抗战时的经历。他经常感慨说:抗日死里逃生,终身感恩老乡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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