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画《院儿》
我们有许多方式走进老北京的胡同,走进四合院,大多数情况是跟随黑白照片的光影进入,那些老房子在镜头里现身时斑驳依旧而沧桑尽显。这回不一样,我们是随着黑白油画的笔触走进《院儿》,走进儿时记忆。不用说,油画是洋气的,是和小洋楼与西餐厅配套的;而胡同四合院如果说不是土气的,至少也是市井民俗的,与烧饼和豆汁很搭配。于是,用西洋画法来表现古都民居,便是穿着西装拉胡琴,很可能怎么看怎么不搭调。
画家田迎人背着画箱走在胡同里是一种冒险,也可以说是一种冒犯,她用看似不搭的西方艺术形式来表述东方生活场景,那结果会是怎样呢?倘若不伦不类,兴许会非常尴尬。要知道,她的油彩所表现的不是勃艮第的宫殿和酒窖,不是威尼斯的拱桥和贡多拉,不是鹿特丹德夫哈芬的码头和塔楼,当然也不是勃朗峰的积雪和约塞米蒂的月亮……而是她不曾居住过的青砖素瓦却又破旧嘈杂的胡同院落,尽管她无数次的穿行其间,也不过是过客而已。
其实,对于任何人和事物都是如此,熟悉与不熟悉都不是混个脸熟就算完,而是了悟于心才算数。
当老北京人再熟悉不过、闭着眼都能摸到门别儿的《院儿》展现在眼前时,我们内心的触动竟然不亚于见到久违的发小儿,真想扑上去打他一拳或是和他紧紧的拥抱。首先,我们太喜欢这种黑白色调,不啻一种淡雅的情调,恬然静谧的安适感扑面而来,凸显胡同四合院的朴素无华与含蓄内敛。画家在构图时大胆地使用减法,将院内院外司空见惯的一应杂物剔除干净,只让一座院门占据醒目的位置。整个画面没有一个人物出现,却似乎有鲜活的生命跃动其间。不仅有生命的温度可感,更有隐秘的故事暗藏。——一辆看似不经意点缀的女式自行车,斜倚在门边的院墙上,仿佛一株遒劲的古木上,绽放一支娇嫩的花朵。显然,自行车的女主人是做短暂的停留,否则她会把单车放在院子里。那么,她造访的人是谁?她怀着怎样心情专程来此?她又会留下怎样的印象给小院儿的人?
我们虽然在说黑白油画,却可以用黑白围棋做喻,正可谓:一着妙棋,满盘皆活。这一辆在画面右下角静静蜷缩的自行车,犹如神来之笔,它不着一字,尽得风流,使整幅油画变得生机盎然,气韵生动。以致我们不敢想象,倘若画面中没有这单车的存在会是怎样。艺术,常在细微之处见精神。记得亚平宁半岛的世界歌王帕瓦罗蒂在舞台上演唱时,总是不忘戴上他那小小的饰物作为道具,他总是在手腕上系一条白色手巾,不时地挥动一下,让他本人在拥戴他的观众们眼里显得格外潇洒,亲切而又自然。想必曾在意大利盘桓并举办画展的田画家,目睹过歌王的风采,借鉴了“小处着眼”的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