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永剑一家。
(一)
1990年的隆冬,天上飘着雪,19岁的朱永剑作为一名普通的雷达兵,被分配到西藏空军某雷达团驻亚东雷达站操纵班。可是,刚到雷达站不久的他,就为一次开机任务的事,流下了军旅生涯的第一次泪。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室外的空气格外清新。昨晚下的雪足足有一米多厚,把操纵班宿舍通向雷达机房的路也封冻住了。上午,又到了雷达开机的时刻,早早起床的他们齐心协力用铁橇打通了一条通向雷达机房的路。胡晓勇,下等兵,雷达操纵员,今天是他负责开机。他习惯的裹了一件军大衣,就径直向机房走去。当他穿过隧道正准备跨过最后一道门准备走向机房时,却被眼前的一幕吓懵了。就在门的两边,横躺着两只身躯健硕的黑熊,把出去的路堵得严严实实。
当胡晓勇回到宿舍时,用颤抖的声音向朱永剑汇报,因他是操纵班班长,说自己看到两只黑熊,说完,就哭了起来。班长朱永剑当时并没有想太多,带上几个战友径直向门的方向走去。当他们来到门口时,也同样被吓到了。两只黑熊一边躺一只,睡得正香,锋利的爪子顺搭在雪地里,鼻孔里还呼着热气。作为班长的朱永剑此刻也同样被吓到了,心提到了嗓子眼,眼泪夺眶而出,流下了当兵以来的第一次泪。
那时的亚东雷达站是待命开机,也就说到时间就必须开机。作为班长的朱永剑,尽管吓得也是六神无主,但脑子里想的还是怎样去开机的事。回到宿舍,他一边向上级报告,一边在想怎样赶熊。后来才从一个老兵那里得知,这两头熊是阵地的吉祥物,不伤人。在阵地上,还有一头野牦牛和一匹狼,都是阵地的吉祥物。要开机,从熊身上跨过去就是了。
最后,朱永剑和他们班战友,在那名老兵的带领下,一个个相互鼓励着,硬是从两只黑熊身上跨过去了。尽管按时完成了雷达开机任务,但他们个个都被吓哭了,开机时身体都还颤抖着。
(二)
1995年11月,时任甘巴拉雷达站副站长的朱永剑收到了一叠来自爱人的家书。但当他打开信封时,无言以对,唯有热泪两行,因为在他心里留下了永远的内疚。
凡是来过西藏的人都了解,在这片离天最近的地方,却是通信最不发达的现状。至于像甘巴拉这样的雷达阵地,就根本不用说,没有电话,唯一的联络方式就是信件了。他连续在阵地上值了两个多月班,白天除了值班外,还要负责带两个新分的排长。然而,漫漫而漆黑的夜晚,他有的只是无限的思念和牵挂。思念如一日三餐般平常,而牵挂的却是远方怀孕的爱人,现在的她身体还好吗?肚子的宝宝成长的怎么样了?在朱永剑的心里,有太多的担心和牵挂!
因为大雪,上阵地的路也封闭了,送信的车也来不了,他自己也下不了山,不能及时给妻子联系。这次他收到信,多数是孩子出生前写的,但其中有一封是孩子出生后爱人写给他的,里面还夹了一张孩子的照片。也正是这张稚嫩婴儿的照片,让一个真正的甘巴拉男人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和愧疚,流出了为人夫与为人父失职的泪水。
而收到这些信和照片的时候,距孩子出生的日期已将近一个月了。就这样,直到第二年九月,爱人才带着女儿来西藏探亲,坚守在雪域高原的爸爸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值得一提的是,那时的朱副站长却不顾妻子强烈反对,做了一个常人看来不可思议的举动,他把不满一岁的女儿带上了自己值班的甘巴拉雷达阵地。直至今天,女儿朱雪菲成为登上海拔5374米的世界最高人控雷达站,甘巴拉雷达阵地年龄最小的人。
(三)
2000年5月8日的那一天,办公室外扬起的沙尘让天空变得昏昏沉沉。
团军务参谋朱永剑,像往常一样,繁忙的处理着手里的工作。因当时干部调整团里的军务股长还未上任,而股里另一位军务参谋则休假在家的缘故,在那段时间里,他一个人处理着军务股里所有的事,比往日还要忙和累。
“小朱,你来一下。”团长张太恒一脸沉重的表情。
又有什么急难险重的任务?还是做错了什么?…精干的朱参谋边走边思索着。但他怎么也想不到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呃…有这么一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给你讲,但希望你正确对待…”张团长的话让他更是满头雾水。
“团长,有什么事你说吧!我都能接受。”
“你父亲已经不在了!”
“什么!?”
“今天中午你姐打电话给我说的,让我不要告诉你,说是死于心肌梗塞,望你节哀!”张团长说完便叹了口气。
……
泪水,如泉涌般模糊了他的双眼,浸渍着整张黝黑而坚毅的脸庞。那天下午和晚上,他都完全迷失了自己,沉痛的悲哀占剧了整个躯体。
要知道朱永剑的父亲兄弟五人,就自己的父亲是军人。而下辈的所有的弟兄中,也仅有自己是军人。也正是这样军旅人生的父子情结,始终让他难以释怀。
一边是忠;一边是孝。繁忙的工作让他还是抽不了身,最后团长硬是把另一位参谋逼了回来,他才匆匆踏上归家的路途。直到第五天,他才回到远在云南的家中,只可惜始终未能见上父亲最后一面。
父者已逝,儿者敬孝。守在父亲的坟前,他整整哭了一天。在接下来守灵的一个星期里,他没有吃下一口饭,没睡一天觉。用他自己的话说:“人的一生,总会有很多遗憾的事!活到今天,我人生中最遗憾的事就是未能见上父亲最后一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