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士父亲何良英抚摸刻在儿子墓碑上的军功章。(童江华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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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伯芬老妈妈看完《思念你的何止是那亲爹亲娘》,就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她给《重庆商报》打去了电话。《商报》的同志告诉她,作者并不是他们编辑部的人,而是《解放军报》的记者。老妈妈通过114查号台问到解放军报的总机,就这样,我们这两个素不相识的人,一下子联系到了一起,而且后来成为像母子一样的亲人。
田妈妈的儿子何田忠生前是云南边防部队的战士,1979年2月在边境作战中英勇牺牲。儿子哪年哪天当兵,什么时候牺牲,田妈妈都记得很清楚,但唯独不知道儿子的忠骨埋在何处。30年了,难以想象田妈妈是多么想念自己的儿子!她问我:“你能帮我找到我的儿子吗?几十年了,我不知道他埋在什么地方。”
这是一个痛失儿子30年的母亲的心愿,她说话的声音虽然平静,但还是深深地震撼着我。我知道,对于一个母亲来说,还有什么比失去儿子更为残酷?我当时就有些哽咽。我说:“田妈妈,您放心,我现在就打听。”
放下田妈妈的电话,我迅即拨通了兰钢的手机。
兰钢是广西南宁人。这些年来,他骑着自行车,跑遍了云南、广西境内的20多座烈士陵园,拍下了所有参战烈士的墓碑照片,回去又整理成可以检索的电子文档,就是为了便于烈士家人查寻。
那天兰钢接到我电话后,迅速地回家打开电脑,帮我查找到了何田忠烈士的情况,并用手机短信发给了我:
“何田忠烈士:重庆市人,35240部队副班长,1979年2月20日在边境作战中英勇牺牲。终年21岁,中共党员,一等功臣。”
兰钢说,何田忠烈士的墓在屏边烈士陵园西园,他存有坟茔的照片。当年拍这张照片的时候,他印象很深,因为墓碑上面镂刻的是一等功。
我感到奇怪,田妈妈说儿子的立功证书上填写的是二等功,墓碑上刻的却是一等功,不知是哪个工作环节出了差错。我又慎重地向兰钢询问,兰钢说,碑文很清楚,我这里有照片(后来兰钢专门问我要了地址,将这张照片托人送给了重庆的田妈妈)。为了摸清原因,我又通过成都军区的战友去询问烈士原来的部队——我知道正常情况下,部队的荣誉室里都应该有英烈的记录。但遗憾的是,何田忠烈士生前所在的部队早在1986年就已经撤编。后来我想,这个差错或许是出在填写烈士证书或撰写碑文的工序上,毕竟牺牲的烈士太多,加上当时的记功材料都是用笔抄写的,忙乱中出现差错,也就不足为奇。
其实,无论对于何田忠烈士还是对田伯芬妈妈,这个功的大小已经不再重要,不论如何,何田忠都是为国捐躯的英雄。
我迅速地将从兰钢那儿得到的何田忠烈士的情况告诉了田伯芬老妈妈。
田妈妈听说自己的儿子埋在屏边,喃喃地嗯了一声。我感到她的语速变得有些迟钝。她好像在思考着屏边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具体在什么位置?
我能理解老人的心情,我相信田妈妈曾经在梦里无数次地寻找。也许,从儿子逝去的那一天起,田妈妈的心就从未停止地在云南的山山水水中跋涉,但云南太大了,在梦的黑夜里她哪能那么容易走到屏边?
屏边,一个自己的儿子躺了30年的地方,母亲竟然感到那样陌生,这怎么不叫田妈妈精神恍惚!
大概过了很长时间,田妈妈才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
我不想打破田妈妈这种恍惚的状态,想等她平静下来再商量下一步的事情。没想到田妈妈第二句话竟然是:“去云南得多少钱啊?”
田妈妈一句自言自语的话,让我一下子感受到她可能生活得很拮据。
当我试探着问起她的家境时,田妈妈叹了口气,终于向我道出了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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