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为南京大屠杀幸存者陈世江
1937年冬月初三晚上,日本鬼子在包家村放火,我们老远就看到了。我三嫂刚生了小孩,还不满十天,不能让她一个人留在家里,所以我们到了冬月初四才跑反。那天上午,我和三哥两个人一人挑一副箩担,刚准备走,日本鬼子就从前塘过来了。他们一进村就用刺刀对着箩筐,要我找花姑娘,日本鬼子见筐里有花生拿了就走。过了一会,来了一批骑兵,他们向我招手,要我牵马,我就只好跟他们走了。
第一天到冯岗头、夏家庄、杨家村、新塘,在北庄过夜,14个人住在三间房子里。第二天到了孟墓,中央军和日本人对打,枪炮声响个不停。日本鬼子要我去洗饭盒,我把鼻子贴着地,爬到水塘边洗好了。回来时,一块弹片削掉了我左耳上一块肉,流了许多血,过了两小时我才醒过来。孟墓那里的房子全被日本人烧了,妇女鬼哭狼嚎地喊。那天,我们在半边山南面的小平房里过夜。日本人叫我去拎水,我不知道哪里有水塘呢。后来听到水公鸡(鸭子)叫,就知道附近有水塘了。我拎了两桶水往回走,一不小心被绊倒了,水全翻了,我一看,原来是一个中央军的死尸。冬月初六我们到了卫岗,我在那里见到了我三哥,他也被鬼子抓差了。我们说好,谁先放出来谁就先回家。
冬月初十,我们进了南京城。一路上,中央军和日本人对着打,头三天打得最厉害。日军在五台山住了十一、二天,我又跟了日本鬼子的骑兵出了南京城,到索墅。腊月二十四日,我终于回到了潘家边,在外面整整度过了50天。母亲以为我早就被打死了,都不敢相信我会回来。我回家后不久就过年了。一家人都团圆了,没有一个被打死。我父亲(当时66岁)被日本鬼子的步兵抓差到南京城里,出去了20天。我三哥也被抓差到城里,在外面18天。
我二哥和弟弟带了大侄子,五个人一起跑到了江北仪征,他是理发的,有手艺,走得最早。我母亲带着嫂嫂她们跑反跑到了东边的陈武,腊月里回来的。我大哥跑到了他老丈人那里,在陈巷躲了些日子。我们一家16口人跑了6个地方,最后团圆了,过年了。村上大部分房子被烧掉了,只有五六家没有烧掉。我家里的十间房子烧掉了,回来后,我们就住在我一个同年哥哥家里,他家的十间房没烧。我家有两皮缸的米没有烧掉,还有吃的。但有的米烧糊了,我们吃了好几个月的糊米。
在外面,我曾亲眼看到日本鬼子杀人。冬月初八那天,在一个小山村的大埂后头,有一个四十来岁的道士在晒太阳。日本鬼子招手让他过来,他不肯。我就对他讲,你就过来吧,我都出来这么多天了。他还是不肯动。日本鬼子离他就丈把远,日本鬼子举起枪,放了一枪,那道士的血就冒出来了。可惜啊,他送了一条命。
和我一起被日本鬼子抓差到南京的两个人,一个是句容白兔的,小名叫“小鞋”,30多岁。另一个是丹阳的,也是30来岁。这两个人被日本鬼子放了回来,后来又被别的日本鬼子抓去,我再也没有看见他们。
冬月初四,日本鬼子在潘家边打死了一家三口人。一个是俞海青(俞卫生的父亲),30来岁,他的腿烂了躲在地洞里,被鬼子拖出来打死了。另一个是俞海修,他是中央军的士兵,28岁,他是回来接他老婆的。他见了日本人,还走上去朝他们敬了个礼,后来被日本人带到村后小塘边开枪打死了。还有一个是俞三口子(小名),才13岁,当天被拖去送差,我在新塘还见过他,他正在路上踢石子玩。我告诉他要小心。后来,我们就再也没有见到他了。
我舅舅芮永忠(潘家边人,50岁左右),腊月二十三那天同我姐夫朱怀春(上峰朱家山人)到东营房拆木料,他们被日本鬼子看到后都被打死了。
“安民”后,农历三月里,尹继富和陈德高两个新庄人(指潘家边南边的新庄),都是30岁左右,他们把黄梅桥电话局的房子拆了,把木料拿回家,被日本鬼子看到了。日本鬼子把他们抓到电话局,用刺刀刺死了。
我还听说,日本鬼子刚打来的时候,贾母巷有六个人躲在机窑里,被日本鬼子发现后杀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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