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冬月初四跑反的,当天晚上到了个子山,在小树林里歇了一夜。初五一早我们13个人(其中有4个女的)就回家,那时还下着霜。走到丁墅过来一点,在西庄那里有个掩蔽地方,是临时用土堆起来的,没有浇水泥。我们在那里上岗坡,遇到了日本鬼子。日本鬼子向我们招手,我们就一起到了日本鬼子跟前,日本鬼子一来就搜身,叫男的把衣服全脱了,女的不搜。东营房有个老侉,偷了军衣到我们村上来卖,许多人都买来穿了,以为穿了军衣,中央军就不来抓壮丁了。我和时高才没有穿,别的几个都穿了,日本鬼子就把他们都杀了。第一个杀的是张庆山。他说他是大卵泡(疝气),不能抬东西,日本鬼子用刀一砍,头就砍下来了,后头还连着一点皮。另外5个人是用刺刀戳死的,他们是:
张长生,身上戳了11刀才死的;
李余本,一刀刺死;
时文荣,一刀刺死;
李余云,一刀刺死;
外村的一个男人,也是一刀刺死的。
外村这个人腰里束一条白布腰带,日本鬼子把他刺死后,把他的腰带解下来撕成两条,在上面写“大日本备用人夫”几个字,给我和时高才每人一条,扎在膀子上,叫我们扛枪,扛子弹。有一个日本人被打死了,另一个日本兵就把枪栓拿走,枪交给我背,还有一个包,沉得要命,也让我背着往前走。当时,日本鬼子在丁墅这边,指中央军在丁墅过去的一个庙里架了机枪打,打得泥土飞起来直冒灰。日本鬼子叫我在前面走,他们在后面。打到快天黑了,仗就歇下来了。他们打的时候,我躲在一条草沟里,很深的,一动不敢动,吓死了。夜里,仗打完了,日本鬼子就在丁墅歇息,叫我和他们睡在一间屋里,他们睡在里面,我睡在靠门的角落里。日本鬼子走动时,好几次踩到了我的脚。我夜里出来大便,看到有人在站岗。到了下半夜,没有人站岗了,我就出来拎水,躲在外面不远的地方。有个丁墅的人和我躲在一起。天亮后,有个老奶奶喊:“出来吧,日本人走了。”我们就出来了。老奶奶喊我到她家吃早饭,我一点也吃不下去。后来,我就跑到万安我岳父家里。
日本鬼子在西庄杀人的事,我和时高才两个站在高处看得最清楚,周发余和张发德躲的地方低,他们没有亲眼看到。日本鬼子杀死了人,把死人一起掀到了塘里,塘水都染红了。过了没几天,他们的子女各人抬各人的,把死尸抬回家,趁夜里把人埋了。
我父亲叫朱怀林,日本鬼子把他和戴春兰抓到西营房,叫他们两个做饭,他们两个烧了几天就溜回家了。腊月初十那天,有一个日本鬼子到石地村去,路过道白庵,把这个村的王四开枪打死了。这个日本鬼子还在石地村抓了两个人,叫他们抬他回来,抬到了大岗头,他不要抬了,下来走,看到我父亲和一些人正在晒太阳,他认出来了,就走过去,把我父亲从人堆里拖出来,拖到村外,一枪打死了。戴春兰听到枪响,从屋子里出来,想看看,遇到了这个日本鬼子。戴春兰向这个日本鬼子作揖求饶,日本鬼子一枪,把他的手打烂了,子弹打进胸口,当场就死了。日本鬼子又叫那两个石地村的人抬他。一直抬到西营房,就把他们两个放了。
张长洪和他的父亲张庆福是在另一天被另外一个日本鬼子打死的。这个日本鬼子叫张长洪下塘摸鱼,张长洪把衣服脱光了,冻得吃不消,拼命跑。张庆福拿着长洪脱下的衣服去求日本鬼子,日本鬼子一枪把张庆福打死了,然后去追长洪。长洪逃到大岗头前头棚子(今新民队)冯义泰家门口,钻进了稻草堆里。日本鬼子追过去一看,长洪在草堆里动,就把他拖出来,开枪打死了。
北庄的赵志刚,40多岁,跑反初期在张庆福家门口被日本鬼子杀死了,血都流到塘里了。杀人时我不在场,等我回村时,他的尸体已经被弄走了。
我哥哥朱世强,当时24岁,属牛的,比我大2岁,日本鬼子刚来那天被抓走,后来再也没有回来。
朱万洪的游击队用手榴弹炸日本鬼子的军车,日本鬼子开火,一发流弹打中了丁钧宝的小女孩(抱在手里,才一两岁),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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